精神一變天地寬。中華文明浩瀚如海,一旦撥亂反正,它的大氣象和大氣魄就顯現無遺。這一點,日本就顯得局促多了。
中國是日本的文化母國。就連最著名的右翼反華分子石原慎太郎也不得不承認,一翻開唐詩宋詞,心中就涌起一縷鄉愁。這是一縷文化的鄉愁。中國人和日本人雖然語言不通,但可以通過文字溝通,而我們與很多少數民族就不行。這說明日本在文化上是中國的下游。
抗日戰爭,中日兩個民族除了在精神上對決外,就是在格局上對決。中國重新成為日本的老師。日本是個島國,眼光不開闊。毛澤東的眼光則掠過千山萬水。毛澤東看到,甲午戰爭時,日本始終是攥著拳頭對付中國的,而中國卻如張開的五指,極易折斷。
中國不能產生合力的深層原因有兩個,一個是農耕文明,自給自足。只有個人,沒有集體;二是精神世界封閉,不相信他人。民族的出路在于團結。《義勇軍進行曲》就是團結的沖鋒號。它至今仍是我們的國歌。誕生于延安的《黃河大合唱》是最華麗的樂章。毛澤東還摒棄前嫌,果斷地建立統一戰線,國共開始合作。
中國團結之日,就是日本衰敗之時。日本軍閥此時認為不能再拖了,于是匆忙發動全面戰爭。當時,八路軍的武器還不如甲午戰爭時的清軍,但軍事思想非常先進,連美軍都派人到延安學習八路軍的軍事思想。毛澤東不僅是戰爭大師,更是戰略大師。日本是一個強盛國家時,毛澤東堅決拒絕與其談判,甚至不承認它是一個國家;日本戰敗后,成了非正常國家,毛澤東反而主動與其交往。
抗日戰爭最艱苦時,毛澤東在《研究淪陷區》和《目前形勢和當前的任務》中兩次指出,日本妄圖“消滅中國人的民族精神”。他對抗大學員說:“我們‘抗大’人,不能有一個是不抗戰到底的!不能有一個是不反對投降的!”他提出“論持久戰”,是精神上的長征,也是大戰略。
毛澤東是以思想家的眼光去把握戰爭風云大勢的,能夠高屋建瓴地抓住問題本質,而他手下將領如彭德懷、劉伯承等,則從另一個角度對待戰爭。他們的戰爭智慧,體現在對戰爭細致過程的見解上。劉伯承、彭德懷起自行伍,有很深的連排長情結。他們對局部細節的追求,完全是一種連排長的眼光。毛澤東善于把大仗當小仗打,他們善于把小仗當大仗打。理解一個士兵,懂得一個排長、一個連長,也能贏得一場偉大的戰爭。
日本看重局部,輸掉全局
我研究過日本陸軍大學和海軍大學。這兩所大學成立于明治維新時期,一直特別重視對戰役的研究,反而對戰略不甚看重。日本軍事院校至今還津津樂道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的某些戰役。
戰略需要哲學。毛澤東指出,日本是沒有哲學的。戰略要有全局,日本則特別看重局部。造成的直接后果是,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幾乎打贏了每一場戰役(太平洋戰爭后期除外),可是輸掉了整個戰爭。它太看重勝負,于是只有小勝,沒有全勝。毛澤東從不看重某一場戰役的勝負,他總是從事物的本質入手,時或舉重若輕,時或舉輕若重,格外大氣。抗日戰爭勝利5年后,他就揮師入朝,對抗世界第一強的軍隊,就是戰略大手筆。彭德懷擲地有聲的那句名言“不過解放戰爭晚勝利了幾年”,這何嘗不是毛澤東的精神寫照?
毛澤東還說:要把中國軍隊建成世界第二強的軍隊。他的胸懷比宇宙大,又幽默得緊。遍數日本,不要說沒有毛澤東這樣的大家,連劉伯承、彭德懷、鄧小平這樣出色的統帥也沒有。山本五十六是日軍的另類了,用航空母艦偷襲珍珠港是他的杰作。70多年前,他就知道空中決定論,仿佛觸摸到了現代戰爭的本質。其實,這個神來之筆只是他一時沖動的結果。他居然沒有理解自己這一獨創戰法的劃時代意義。他仍然把目光投向大炮巨艦。
就在偷襲珍珠港后不久,日本造出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戰列艦,7萬噸的“大和”號。僅這一艘艦的噸位就超過了中國海軍全部艦船噸位的總和。反而是被他打得滿地找牙的美國人從慘敗中捕捉到了勝利之光。美國人把目光投向了天空。從此,美國人給戰爭插上了翅膀。
第二次世界大戰后,中國成為廢墟,“國在山河破”,但精神上獲得重生。這個古老的民族開始了新的生命歷程。戰爭沒有在日本本土進行,因此,日本是“國破山河在”。這個“國破”不僅指一般意義上的國家滅亡,還指一個民族在精神上的死亡。日本民族的精神在這場戰爭中遭到重創,其完整性直到今天也無法恢復。
美國占領日本,主要還不是軍事意義上的占領,而更看重精神上的征服。麥克阿瑟飛往東京時,隨從問他帶不帶槍,他說:“什么也不帶,就空手去,這樣對日本人更有震懾力。”結果,日本人看見麥克阿瑟,就像看見神一樣。
日本外相重光葵到“密蘇里”號簽署投降書的前一天,裕仁天皇對他說:“你要把明天當作日本新生的第一天,所以你要趾高氣揚地去簽這個字。”裕仁大大低估了美國人。美國戰后對日本進行改造,主要是在精神上瓦解和壓制這個民族。美國人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于這個東方民族頭上。事實證明,東方民族西方化是不健康的。美國利用雅爾塔體系把日本打回到了明治時期的起點。它是不是想讓大和民族也回到最初的起點呢?
70年來,日本右翼政客每次參拜靖國神社,骨子里都有挑釁美國的意味,因為那些甲級戰犯正是被美國人逮捕并處死的,但美國沉默如山。它在日本駐有重兵,而且都在戰略要沖。70年前兩顆核彈爆炸的巨響聲猶在耳邊。美國根本不怕日本鬧事。美國成功了。日本輸得服服帖帖。
美國占領世界那么多地方,無論在阿富汗,還是在伊拉克,襲擊無日無之,只有在日本一次也沒有發生過這種襲擊。不錯,日本是如裕仁期望般“新生”了,但這是在美國人強勢主導下的“新生”。日本成了美國在太平洋地區的一枚棋子,再也沒有了對弈者的身份和心態。明治時期的精氣神一點兒也沒有了。
日本民族精神在逐漸萎縮
2011年日本發生大地震,東京劇烈搖晃,一棟棟大樓都“吐出”滾滾人潮。一位中國作家寫道:“大街上全是人。他們都在一種異樣的沉默中緩緩移動腳步。打個不恰當的比方,好像遺體告別儀式時那種靜默和步履。雖然沒有哀樂,但所有人腳步移動的節奏都是一致的、有序的。上百萬人在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。”
有人贊賞這種狀態,認為日本人井然有序。我卻不這么看。從這種舉動中你難道看不出壓抑和窒息嗎?這是萬眾一心嗎?這是萬人一面。明朝末期中國人在揚州和嘉定不也都出現過類似情景嗎?人一旦成了機器還叫人嗎?恰恰是兩個發動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民族都被人稱為“機器民族”,難道其中有什么深奧之處嗎?
我經常研究日本人的名字。從日本人名字的變遷中可窺一二。明治時期,日本人的名字大都英氣蓬勃,如伊藤博文(君子博學于文)、山縣有朋(有朋自遠方來)、夏目漱石(枕流漱石)、大隈重信(民無信不立)、宮崎滔天等等。
上世紀初,還是中學生的毛澤東給宮崎滔天寫了一封信,上來就稱呼道:“白浪滔天先生。”我想毛澤東一定注意到了日本姓名的不凡之處,否則他不會這么叫。這些鏗鏘的名字已經離今天的日本人遠去了。
抗日戰爭過去70年了,日本仍有些人對戰勝了他們的中國人民耿耿在念,這是日本民族精神矮化的一個重要標志。哪有一個戰敗國,對徹底的戰勝國——原諒并寬恕了自己的戰勝國,這個戰勝國還放棄了戰爭賠款和對日本的占領——過了70年,還充滿了怨婦般的憤恨?
中國人特別是中國共產黨人,對日本人是寬宏大量的。抗日戰爭中,由于精神的轉換,中華民族已成為精神的強者和巨人,所以才寬宏大量。對待歷史的正確態度是:不能忘卻,可以寬恕。
華盛頓說:“如果一個民族長久地仇恨和崇拜另一個民族而無法自拔,這個民族心理上就是奴隸之邦。”日本不對戰爭罪行道歉,繼續仇恨中國人民,它在精神上就永遠是侏儒,永遠是心理上的弱者。
1973年,已經80歲的毛澤東曾評價日本“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國家”,也許道理就在于此。